九
我的身体从那硬木板床上慢慢坐立起来,我摇摇晃晃地下了床,向中南小区的家里走去。大街上行人寥寥,路边的街灯发出冷冷的光圈。小区的保安正抽着烟坐在门房发愣,见到我进来,啪地起身敬了一个礼。这是住在这个小区的最大好处,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向我敬礼,而且还非常接近军礼。这让我有些做首长的感觉。我努力说了一句:同志辛苦了,可我自己已听不到自己的声音。
李桂兰没有睡,她正蜷曲在沙发上看着电视。她看我推开房门感到有些诧异,随后便轻快地扭身跑进儿子的房间。不一会儿子有些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门,揉了揉眼睛,说了句:“爸,你回来住吧”便又回去睡觉了。
我把李桂兰拉到卧房。李桂兰问我洗澡没有?我说,我要去拉萨,我准备去西藏做自愿者。后天就走。
李桂兰听罢我的话,先是愣愣地看着我,然后疯狂地扑上来掐我,拧我,甚至张开那厚厚的大嘴要咬我。后来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像个孩子似的双腿乱蹬。她的泪珠子噗噗直落,那还未卸妆的黑脸更像一幅印象派油画了。她坐在地板上一个劲嚷着,骂我是狗日的白眼狼,她拼死拼活在外面挣钱,受尽了那狗日的男人们的气,不就是为了让我和孩子过得好,让我能瞧得起她。她说这么多年她都在床头迁就我,就耍了一次性子,顺了一次自己的意,我就这样不依不饶她。她说我一直和刘医生相好,有时候在外面累得都不愿意回来看她一眼,她都睁只眼闭只眼,可她内心的疼痛我那里晓得。李桂兰嚷了阵后,声音开始变成嘤嘤的抽泣声,她边抹着眼泪边说我是个不要脸的男人,在床上干活时,嘴巴里老是不干不净地骂她是头黑毛猪。说我看上去斯斯文文,其实就是个畜生男人。